陨石天坑。

/年更脑嗨选手/佛系产粮/

【严江春分24h 17:00】花重锦官城(下篇)

高亮预警

· 骁骑将军严峫x俘虏(前大理寺卿)江停

· 有部分剧情因果重合,可看做原作世界观的平行世界

· 甜甜爱情属于严江夫夫,OOC属于我

· 前文两作可走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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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陆先生,怎么样?”

江停随手放下手中的账簿,捏了捏眉心道:“看不出问题,应该被重新做过了。”

“这么大一笔账,全都被动过手脚?”严峫又拿起江停刚放下的账本,重新翻了两页。

江停:“不需要全动,只要从元耀十年开始改动就行。”

严峫追问:“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此基础上持续修改账目?”

“按照你的说法,元耀十年的账一旦跟之前的账目对比,不就被发现了?”沉默听着他俩一问一答的步重华抛出关键。

闻言,江停点了点头如实道:“嗯,所以我们一定找不到元耀九年的账本。或者说,完整的元耀九年账本。”

江停把话说到这里,在场二人心头了然。步重华跟严峫交换一个眼神,转身招过来一个亲信交代事情:“张小栎!”

而严峫则见缝插针,把江停往怀里一拉,凑到人耳边用只有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调笑:“不错嘛大寺卿,还会看账本,为夫这回可放心让你管府里的账了——”

江停眼睛一转不转,淡淡接茬:“说实话,我也看不懂。但北衙案能顺着摸到这里,那么看不出破绽就是其破绽。”

“确实,我让我弟弟派人去调元耀九年的账本了。如果跟你说的差不多,就说明蒲国毒瘤渗透得可有年头了。嘶,战场上打不过就玩阴的,一看就都是偷鸡摸狗的鼠辈。我跟你说啊,那种男人最不靠谱,要找郎君就得找我这样有钱有貌又能打的,知道不?”说话间,严峫不忘用着“你看你还不识货”的眼神往江停脸上扫。

江停没有继续接他的话,深吸一口气伸手把人推开。严峫正准备再凑上去,才发现迎面就是步重华投过来的夹着丝丝复杂的视线。

严峫不以为然,江停则在眉梢挑起一个彬彬有礼的弧度上前问步重华:“步小侯爷,这里有隔间吗?有点头痛,想去歇会儿。”

步重华消化完一下方才看到的画面才回过神接茬:“……有,这院侧边有个小厢房,我让蔡麟带你去。”

江停没再说话,只是小幅度地点了个头。

·

江停说自己头痛是真的头痛——他发现自从十月后,自己跟严峫的关系日益向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着了什么道,忽然对自己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

这年头的权贵子弟都喜欢玩这么离经叛道的了?

对于严峫本人的想法,江停琢磨不透,也猜不出,更不打算去细想。

不知不觉,江停陷入了浅眠。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朦朦胧胧中捕捉到一些声响。江停试着撑起精神抬起眼皮,未果。

“江停?江寺卿?”

果然,不用睁眼就知道来者何人了,江停选择继续装睡。

“江大美人儿,真生气啦?”

“……”

“我知道你没睡,就你这么娇气一人,哪儿能沾着个榻就睡得着的?”

“……”

“先起来吃东西,过来之前就吃那么点儿猫食,一会儿该饿了。”

严峫索性硬也不管江停听没听见,直接坐到人榻旁的小几边上打开漆食盒,又把里面的食物一层层摆出来。

“……我没生气。”江停终于坐了起来,拿过手边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重新开口:“真没生气,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从江停的视角并不能看到严峫脸上的表情,他只能看到严峫手里剥虾壳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听到人说:“不说不说,我就问你个事。”

“什么?”

“谈门亲吗,江寺卿?”

“不谈。”

“谈一个呗。”

“不谈……”

江停的不假思索似乎并没有打击到严峫,只是把手头刚剥好的虾肉送到人嘴边。江停习惯性地凑了过去,咬住那块虾肉直接叼走。

看着江停一小口一小口嚼完那块虾肉,严峫又从食盒底拿出来一碗海鲜粥推到人面前:“来,这回是按我吩咐选料的海鲜粥。尝尝,肯定比杨媚弄得那个好吃。”

说完,严峫注意到江停的眼尾多了分似有似无的笑意。严峫心头大喜,这说明自己的下一步计划还有戏!

于是严峫耐心地等着江停露出餍足的表情,遂重新开口:“哎,江停,你听没听说神都的花会?我打听过了,明晚一起去吧?”

对方突然的邀请把江停打了个措手不及,卡在嘴边的“不好”两个字在他那殷切的注视下又打了几个转,最后到底变成了个干巴巴的“好”字。

 

|2|

在大宁的版图里,其实有着闻名天下的“三都”。除了作为国都的蓉都外还有位于北方的凤都,以及东部的神都。蓉都以“芙蓉风流”出圈,凤都则是以天下十大奇建中的“两大凤阙”称著。至于这神都,便是以牡丹花会闻名的了。

实际上,这本是两个不同的神都风俗——每年四月正值牡丹花期时,神都会举办专门的牡丹文会,招徕天下文人墨客或慕名赏花者;而所谓的花会,原本是神都人在新年期间庆祝的大型庙会,又作香会。但经过多代的传承二者渐渐被融为一体,如今的牡丹花会被划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便是从头年的腊月二十三一直持续到百花诞的新春花会,第二部分才是四月初一起为期一月的牡丹诗会。

至于严峫要带江停去的,正是在举办中的新春花会。

经过一天的准备和打听,将近酉时,严峫总算满意地带着江停出了门。花会区的范围贯穿东南西三市,因此两人从城北别院出来后并没走多远便进入了花会区。

不同于蓉都式的觥筹交错和灯红酒绿,神都风格的新年是另一番风貌——街道两边是各种小摊位,楼间商铺上挂着红绸,串着糊着彩纸的灯笼直贯到街里乍一眼竟望不到头;道间也是人头攒动,左右两侧小贩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江停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人声鼎沸。

“江停,人哪儿呢!”

熟悉的这一声招呼打断了江停的出神,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落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怀抱里,跟着他的手背上又覆了只更为宽厚的手掌。这时江停终于反应过来,除了某位姓严的当朝将军还有谁?

“都说了让你跟紧相公我,街上这么些人呢,我看你是真不怕被人牙子拐走。”

眼看着严峫颇为入戏,江停忽然忍俊不禁。

“还笑,要是真给人卖到山沟里去给人家做小媳妇儿了,看你能不能笑得出来。”

“是是是……”

意识到某人已经打开自我编排的新境界,江停索性任凭他在跟在自己身边说,并试着抽出被人死死握着的那只手。

不料却被扣得更紧。

江停回头给严峫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严峫直接回给人个理所当然的笑容:“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在跟你说,我告诉你啊,就你这样细皮嫩肉一看就娇贵的,最容易被盯上了。乖啊,让我牵着。”

见他坚持如此,江停也不再跟他掰扯。鬼使神差地,江停轻轻回牵了下人的手。

接下来的一道,严峫开始拉着江停给他讲解自己今天才从步重华和他副手那儿打听来的神都见闻。在这一点上严峫对自己的表弟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这小子虽然常年跟着宋国公东奔西跑,但好歹也在神都能待出个一年半载的。

江停的脚步突然停住,严峫顺着人的视线一同瞧过去——原来是个蒸糕点的摊子。

“想吃?等着,我去给你买两个。”说完,严峫拉着江停往摊位前面挤了挤。

江停:“你……就不能先松开我再去吗?”

“不行,我这么大个媳妇儿,不牵紧了转眼就没影儿了。”

“……”

得,压根儿说不过他。

江停默默腹诽一句,转头去看街面情况。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刚才似乎看见个形迹可疑的人在这一带。

不过一刻,严峫提着个小纸包退了出来。他拉着江停径直撤到街边,献宝似的慢慢拆开纸包。

“尝尝,我猜你肯定爱吃这个。”

江停定睛一瞧,是几块做成兔子造型的小糕点。江停再将视线挪到人脸上,正对上对方那疑似介于鼓励和献殷勤的目光。于是他伸手取出一块,从兔子屁股开始小口小口的咬。

严峫忽然笑出声来。

江停眉头一蹙:“你笑什么?”

严峫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就看你吃东西吧……”

“你对我吃东西究竟有什么意见?”

“嘶,我真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味道怎么样,知道你爱吃甜的,特地挑的豆沙馅儿和奶黄馅儿。”

尽管江停有试着躲开严峫那过于直白的视线,但是因为被拉着手的关系始终背不过身,只好顶着对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吃完那块小糕点,末了不忘伸出柔软的舌尖舔掉糕点碎屑。

严峫喉头一紧。

须臾,他闭上眼默念三个数,这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样?”

看着江停眯了眯眼点点头,严峫果断把刚才那家摊位的字号记了下来,等着临走前再给人买两盒。

“祭灶游行开始喽!”

“花车出来了!快去看看!!”

“哎等等我等等我——!”

“一个个的猴急什么呢?不就等着去看牡丹花神吗!”

“……”

街上的喧闹程度瞬间加剧,江停刚抬起脸来去看严峫,只见严峫一扎纸包收回怀里,对着他挑挑眉:“走啊江寺卿,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多可惜。”

“……嗯,你说的道理。”

见江停一点头,严峫径直拉着江停顺着人流的方向去。

夹在人群里的行动速度并不算快,再加上为了给花车让路的临时清道,更是把两人的行动速度拉低了不少。不过他俩也没有走太远,正在游行的祭灶花车已经向着他们这边晃晃悠悠地来了。

纵然见多识广如江停也不能不承认,这座花车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想到的铺张程度。

迎面而来的花车目测高三丈有余,遥遥便可见伫立其上的高大灶台,灶台中间祭的是白色像身的灶王像;灶台台身则缠上了各色的绢制牡丹,随风而轻轻摇曳;花车两侧各设一木台,一台上站着一盛装的女子,想来正是来路上听到的所谓牡丹花神。

待到花车行到近处,江停才看清那灶台用的是汉白玉,上面还雕刻着细细的祥云纹和人物图样;至于车身和其一体的木台,竟用是紫檀木。

江停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严峫见状清了清嗓接茬:“感觉这花车怎么样?你要是喜欢,等咱们回蓉都我就照着这个规格给你下聘礼。”

闻言江停又给他投去个“你没有问题吧”的眼神,凉凉反问:“哈?我要花车干嘛?”

严峫忙改口:“……也是,太浪费了。就这一台花车,够多少户人家吃一年的粮!”

“严峫。”

“?”

“看着那个花神。”

江停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使严峫的精神随之一提:“哪边?”

“右边。”

江停的瞳孔猛地一收。

一声惨叫穿云裂石。

“我……我的耳朵啊啊啊啊啊啊啊!!!!!!”

 

|3|

“杀杀杀人啦!!!!!!!”

“啊!!!!快跑啊!”

“快来人啊!!!出人命啦!!!”

……

仅仅眨眼的功夫,人声鼎沸的游行乱成一团。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陷入混乱,严峫的第一反应是紧紧搂着江停向街角撤退。

“严峫,刚才……”

“我也看到了,等等再说。”

顺着人流而行,二人终于顺利地挤进了一个偏僻的街拐角。严峫才扶着江停站定,便听江停说道:“我没看清。只能确定不是针,但从残影来看远比常规飞刀的刀身更窄。姑且推测是柳叶刀的特制版本。”

“知道了,回去后带人出来搜。”

“来不及,按照现在的情况很难再找到证物。”

“那如果招来那个被割了耳朵的花神验伤口呢?”

“伤口最多能判断凶器的类型,判断不出凶器来源。”

“你觉得行凶者的动机是什么?”

江停摇了摇头:“太多了,蓄意报复针对,蓄意引发混乱,挑衅官府,破坏游行。这些情况又会环环相扣,进而推出几种立场的凶手,完全不能锁定目标。”

听完江停的分析,严峫心头更加烦躁,他抬手便冲着手边木梁狠狠一锤。江停保持站姿倚着木梁另一边,倏地,浑身肌肉紧绷。

两个人同时扭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房顶,估计在三到四个人。”

“我数到三,你向东北方向取道回兵府,我从反方向绕回去。”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记得不多,刚来那天看到留心一眼你表弟桌面的城内布防图。”

“啧啧,不愧是我媳妇儿。”

江停这回毫不掩饰地丢了人一个大白眼,吐一口气开始一口型数数。

“一。”

“二。”

“三。”

“江停,走!”

严峫一脚踢开方才虚掩着他们的木板两跃上房,果不其然跟五个黑衣人撞个正着。

“一二三四五……哈,还真跟江停说的没差。”

“就他一个?”

“刚才不是还两个?”

“不好,姓江的已经跑了!”

片刻的时间差中江停已然夺了跟严峫方向相反的路,五个黑衣人眼神一交,其中两个直接向着江停的方向追去。

“行啊,这回就你们三个?”

“姓严的,你今晚没法儿活着回去了。”

“是没法儿活着回去,不过不是我,是你们三个!”

话音一落,严峫抢冲向着面前的黑衣人发起进攻。只见一道寒光,他平日里随身携带的短匕露出锋芒。四人迅速混战一团,一挑三几乎不占优势,严峫借力打力来在维持和三人距离,全神贯注寻找对手破绽。

就在这儿!

严峫手中匕首的走向猛然一改,身体顺势移动到一黑衣人身后。双眼紧盯要害部位,臂起锁喉刀落破喉,那人的头连着颈椎骨齐齐断开。同一瞬间,另一黑衣人逼近。严峫手臂发力借手下尸体支点,一个飞踢将那黑衣人踹下房檐。

包围圈被严峫短暂打破,他不恋战,抓紧时机向江停先前所说的东北方向撤退。剩下的一名黑衣人迅速跟上紧追,严峫只得改道将人引进死胡同。

确定了先前被自己踹下那个黑衣人暂时跟不过来,严峫第一时间找到有利地势。跟着自己的黑衣人紧随而来,严峫看准目标闪电般从树上飞扑而下,以手臂死死勒住这黑衣人脖颈。

黑衣人猝不及防遇袭,手中短刀开始胡乱地砍。肉搏之中黑衣人误打误撞砍中严峫,严峫手臂上的力道却不减半分。估计着落后的黑衣人也要追上,严峫加重力道。

“咔咔。”

听到了清脆的骨裂响声后,严峫手中短匕一挥直贯人心脏。顾不上再确认这人是否死透,严峫直接拔掉短匕再次上瓦。然而严峫再上瓦顶,便和后赶来的黑衣人打了个照面。

“来得晚了点儿,你的同伙又被我干掉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严峫已经出手,经过最初的观察他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要害在哪儿。这回的严峫不再保留,直取自己先前踹了这人一脚的位置。

黑衣人也意识到这是前面自己留下的破绽,奈何严峫攻击节奏密集,不得不转攻为守。另一边严峫借着跟这人周旋又随手抓起一片瓦,抄着瓦片直向人枕骨猛击。

这一下黑衣人直接眼前一黑,严峫趁机抓住人衣襟往地上砸。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面无表情地发着狠地抓着黑衣人的头撞地,一连十几下砸完才收手。

确认自己这边的三个已无生还的可能,严峫马不停蹄掉转方向开始向西南赶路。

 

|4|

一炷香前,神都西南方向。

江停一出屋子,直接向外道人流中赶路。这会儿的情况要比适才好些,想来是城中的守备军开始出面镇压了。借着混在人流中的间隙,江停在脑内重新过了一遍那份神都布防图。

就在这里。

确定了自己要把追兵引去的方向,江停拐进一个小巷随即三跃上房。江停根据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估算一次,得出的结论是他最多撑不过半个时辰。

只能速战速决。

不出江停计算,只要离开了混乱的人群,自己很快便会被追击。他循着自己脑内的目标地点不忘探测周边,最终选择一处隐蔽。

约莫半刻,两个黑衣人尾随而至。

“艹,姓江的跑的真快!”

“跟着他过来的,我猜他跑不出这一带。”

“那大哥,咱们分头?

“你这边,我那边看看。”

“成!”

看着两个黑衣人分开,江停开始紧盯留着这边的这个黑衣人的动作。瞧着这人即将寻到自己藏身之处,踩准实际江停如鬼魅般飞扑而出,扇中刀刃直指目标侧颈。

“叮!”

就在江停即将得手的瞬间,这个黑衣人反应极快,当即抛出一枚镖打歪自己的攻击方向。趁着江停空隙黑衣人突击,江停则转扇接下他连续三招。

一时之间短兵相接,黑衣人觉得游刃有余。却不料江停忽地变换身法,直接绕到他身后。黑衣人正要反手接招,只见江停脚下一记狠踢直取其膝弯,黑衣人底盘瞬间失衡。江停抓住破绽一把扯下自己颈间狐皮围脖,交叉一搭便勒在了黑衣人脖颈间。

猝然被扼住咽喉,黑衣人下意识挣扎。江停面不改色地紧勒狐皮,绞得自己的手指也几乎发青扭曲,终于在几声清脆的断骨响声后江停才停手。

刚打算把已沾上血的狐皮围脖随手扔在尸体上,却冷不防想起来这条围脖是某位严姓的大将军给自己围上的。略略思量,江停把围脖又重新围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江停的余光注意到那边正在返回的另一个黑衣人,稍作考量后掐准他的距离直接从正面撤了出去。

依然如江停的推演,自己又一次被黑衣人盯上。这次江停按照自己原定的方向继续行进,然而逐渐脱力的身体使得他的动作亦开始变慢。江停只好就近寻找地点,提前找个勉强合适的地方准备一口气解决这个麻烦。

江停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回去查看同伴的死活,但事已至此,他决不能再把这个活口放回去。

这次江停选择先手进攻,追击的黑衣人刚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便直接投掷出两枚钢针。只闻“叮叮”两声,两枚钢针伴着两把飞刀落地。江停了然,这个正是袭击了那牡丹花神的凶手。

黑衣人不再含糊,直接亮出弯刀与江停交手。江停飞速出扇以抵挡,然而这一下带来的余震令江停隐隐心惊——这人十之八九是这群黑衣人的头目。

“江停……或者说,红?百闻不如一见,能跟您这种深藏不露的高手交手,是我的荣幸。”

“过誉了。比起我,您才是深藏不露吧。”

黑衣人没有搭江停的话,只是轻笑一声。江停略略扬起下颌深吸一口气,遂再一次发起攻势。

“叮叮叮叮锵!”

江停抬手连续放出两把刀两枚针,最后一击借着暗器掩护方位直抄黑衣人背后。然而黑衣人那把弯刀偏偏就似生了眼,准准地向着江停的腰腹部砍去。江停一个反应踏着他刀身硬生生跳出对方攻击范围。

黑衣人见势乘胜追击,紧咬着江停的行动轨迹不给他喘息的余地。交手间江停随机另辟蹊径,几次尝试踢掉对方的弯刀,然而那刀始终稳稳当当地在人手里。

江停兀自以进攻迎战,但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江停已进入强弩之末的状态。于是他索性转回转攻为守,以稳来应对江停。

“呼……呼……”江停强行压抑住自己的喘气声,脑子里始终盘算着下一种突破方式。眼见身上的暗器也被耗光,他仍想不出如何弥补每次只差的那一点距离。

黑衣人稳了稳气上前两步,却突然被一声冷喝震住:“离他远点!”

严峫。

江停的心头第一时间浮出了这个名字,一时间居然有种安心感油然而生。接着他便看着严峫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挡在自己面前。

“江停,你还撑得住吗?”

江停再次深吸一口气:“还好……”

“再撑一下,回去相公就带你吃好的。”

说完,严峫抽出匕首一把猛扑上前,他不躲不闪直接抬脚去正对那人的弯刀。黑衣人注意到严峫的肉搏倒意外有着一点门道,招招都是在牵制自己弯刀的发挥。

“你就是姓严的那个吧,还真有两下子。”

“你这人还真应了那句话。”

“什么?”

“当然是——狗眼看人低了!”

“艹!”

就在黑衣人被严峫激怒分心的这一节点,江停终于找到了对方的破绽。江停当机立断出扇再上前,借着身法走位一扇切断黑衣人脖颈。登时,血飞溅半扇面。

严峫的瞳孔缩紧片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停杀人。但从江停这个手法的利落程度,他肯定这不是江停第一次杀人。

黑衣人应声倒地,严峫随之瘫坐在地。

“这……算是死透了吧?”

江停没有回他,而是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玉簪,又一簪补在了黑衣人心口。

“死透了,只要他没提前服什么假死的药。”

两人悬了半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严峫心中那处冷潭又冷了几分。

 

|5|

翌日午后,城北别院。

昨夜一战将江停的身子消耗了大半,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方见醒。由于自身的气血不足,每每江停睡醒后总需要一个较长的空挡来清醒。

待到江停彻底清醒,他披上外褂到书案前翻出一副笔墨,简单准备过后开始在纸上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先在纸上分别写上“北衙案”、“花会骚乱”、“刺杀”,跟着又在三个关键点下面写上了对应的两个时间节点,再填上自己和严峫,以及步重华的名字。接着他把三个词圈在一起,画出一条连线直指上方空白的圆圈,又自己和严峫圈在一起画出指向两个时间的连线,最后又在单圈着步重华的位置画出对应上面“北衙案”和“花会骚乱”的连线,并批上“不明”二字。

刹那间,江停手中动作一顿,一个猜想在江停的脑内逐渐成型。

沉吟半晌,江停放下手中毛笔,叹了口气自言道:“还是……先去看看严峫吧。”

·

严峫是被江停敲门的声音弄醒的。

虽然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严峫早已养成一套不能再标准的作息,然而在昨晚消耗极大又负伤在身的情况下严峫还是放任自己睡过了头。

“谁啊?”严峫不情不愿地问一声。

“严峫,醒了吗?是我,过来看看。”

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声音让严峫的混沌一扫而光,他清了清嗓门提起含着饱满感情的声音答话:“起了起了,快进来。媳妇儿终于会心疼相公了,为夫甚是欣慰。”

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江停带着小药箱好整以暇进门。他熟练地过滤掉某人的插科打诨,径直来到人床前坐下,打开药箱开始翻找药品。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就皮肉伤,老子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挨多少了。”

“我跟他们要了些金疮药。”江停一手拿着一个黄褐的药瓶,一手轻拍拍人肩背,“衣服脱了,给你上点药。”

听到“衣服脱了”四个字,严峫双眼顿时发亮。江停话音刚落,他便三下五除二解开了自己的亵衣,速度之快令江停有点诧异。

“来吧!”

“?”

严峫貌似无心实则刻意地转了转身子,充分展示着上半身精壮的线条,不胜唏嘘道:“这么多年我心甘情愿饱经江湖和沙场的磨练,就是专门为了这一刻啊!” *[1]

江停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只是偏过头向着门口看了一眼,随即伸手抓住人的亵衣一把拉上。

“??”

“请进吧。”

严峫后知后觉门外有人,再定睛一瞧是自家表弟那张“全军上下欠他五百万两”的脸,心头顿时窝出股无名火。

“有事吗?”严峫开口的语气里便带着股不善。

“昨晚我不在城里,一赶回来就听廖刚说你们遇袭了。”步重华眼也不眨地回复严峫,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略顿了顿继续,“你伤怎么样?看你这样,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啧,你哥我身强力健长命百岁好得很,行了有事说事。”

步重华没有直接接茬,而是将视线又挪到了江停身上。江停意会,放下药瓶点点头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出去走走。”

两兄弟目送着江停出门,严峫回过神来指着步重华开腔:“阿花啊,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光长年纪不长眼力呢!没看到你未来嫂夫人跟我撒娇吗?都让你一进来给吓着了,这回瞧瞧,又跟我耍小脾气了!”

步重华直接给人投去一个“我看你伤的其实是脑子”的白眼,就着刚才江停坐的位置直接坐下,遂重新开口:“”什么人下的手,有想法吗?

“算有些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来跟我说这个的?”

“不然?你还想跟我说说跟那位江寺卿的关系?”

严峫:“切,你懂个屁。”

很明显步重华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跟严峫费口舌的,下一句便把话题切了回来:“我觉得昨晚的袭击更像冲着你来的。”

严峫摇头:“不对,是冲着江停。有些事,宋平肯定没跟你交底。”

说着,严峫的眼前又浮现出昨晚江停杀人时的情况。

从最后一击时那利落的出手和补刀的狠劲,与他平日里的斯斯文文截然相反。其实当时他还注意到江停食指上的异常淤痕,很明显那不是常规的瘀伤。回别院的一路他都在思考那是什么造成的,直到他眼尖注意到江停那条狐皮围脖靠里侧不显眼的血渍。

当时严峫心头一震,意识到江停身上藏得东西绝对比他告诉自己的要多。

“哥?”

“啊?”

步重华这一声“哥”又将严峫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严峫再次把难以置信的眼神投向步重华。步重华一时心虚挪开视线,就手拿过来先前江停留下的金疮药一拍人后背。

“嘶!阿花你要毒杀我吗?!”

“脱了,给你上药。”

“哈?!你你你你,老实交代,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夺了我弟的舍!”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艹,你别碰我!你、别、碰、我、啊!!”

 

|6|

经过自家表弟宣称是上药的蹂躏,严峫终于得以喘息。凭着自己对江停作息的了解,严峫顺利找到了正在房中小憩的江停。

江停显然有点意外严峫这么快便从步重华那边脱身,但脸上的表情只维持了片刻,随即把严峫让了进来。然而严峫并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放轻动作攥住了江停的双手,接着开口:“我想过来看看你。”

江停罕有地感到一头雾水。

“还疼吗?”严峫直视着江停低低问道。

“哦,已经没事了。”说着,江停下意识用余光扫了眼看自己的十指指尖,淡淡的淤痕已经比早些消去不少。

严峫叹了口气,不知是放心还是叹息:“下回还敢离了我单独行动吗?”

江停不置可否,选择岔开话题:“昨晚咱们出去的事,都有谁知道?”

严峫迅速切换状态:“别院这些里里外外几十口,基本都看到了咱俩出去。但知道咱俩去逛花会的,只有马翔和韩小梅,还有我弟弟那个副手廖刚。你是说?”

“在出现新的线索之前,除了你自己谁都有嫌疑,我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也是这群人冲我来的?”

江停点了点头。

严峫陷入了沉默,心头越发沉重。

算上步重华,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肯定昨晚的刺杀是针对自己,而且这人还是江停本人。

略顿片刻,严峫握了握人手重新开口:“这伤怎么弄的,真不疼啊?”

“真不疼……”江停眼神一动跟着反问,“你呢,上过药了没?”

问完这句,江停就看着严峫脸色倏地一变,活像吃了半只苍蝇似的点点头。盯着人脸上生动的表情江停不禁勾起唇角,抿了口手边茶水追问:“步小侯爷帮你上的?”

“………………别提他,我怀疑他小子就是蓄意报复,手法糙得活像杀猪!”

江停终于忍俊不禁。

看着江停的笑脸,莫名的,一句诗闯进了严峫的脑海里——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严峫的脑袋忽然一热,直接伸手一把抄起江停,然后直奔床榻。

“严峫?!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不放。”说着,严峫撒手把人丢在被褥间。动作一气呵成不留给人半分空隙,直接把人困在身下。

咫尺距离,暧昧滋生,两人交织纠缠的鼻息都在毫无直觉的状态下加重。

“喂!你……”

“嘘……让我看看花儿。”

似乎是感受到氛围的变化,江停不自在地偏过自己的脑袋。然而严峫却伸手轻轻掰回人的脸颊,顺着江停精致的下颌在他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皮肤真好啊,书上说的所谓肤若凝脂就是这种吧?严峫心想。

见江停不加阻止,严峫的手抚着他的脸颊顺着其工笔画似的眉眼开始描摹。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时江停投来的视线柔和得几乎要出水。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一般,严峫把头凑得更近,望着江停轻声道:“我可以亲你吗?”

江停说不出话来,只有那一双瑞凤眼微微颤动,余光扫到了身上人深邃的面庞,没由来地心头一颤——他又想起来两个月前那个有着丝旖旎味道的秋夜,不过两月有余,对方那份心思早已赤裸裸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而自己正站在那条线的前面。

然而严峫倒一改之前的自说自话,坚持着又问了江停一声:“江停,我可以亲你吗?”

“……”

“江寺卿,给个话啊?”

“……”江停就这么跟他四目相对,两片唇瓣小幅动了两下却发不出声音。他再次挪开自己的视线,这回才地吐出“不行”两个字。

“那我走了。”严峫嘴上这么说着,却不见动弹一下。反之,他那双眼中的期待和兴奋愈加,“我可真走了。”

一瞬间,江停像是被人那几乎能溺死自己的眼神戳中了什么。他的脑内变得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亲亲亲。”

跟着便感到自己唇上一热,江停晕晕乎乎地反应过来一点:那是严峫唇瓣的温度。

这一小隅空间带给了人一种绝对隐蔽的安心,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不怕会导致天塌地陷。不再有身份地位的悬殊,不再有立场的对立争斗,更不再有不同世界的沟壑,只有最本能的情爱将两人的心在此时推到一起,甘愿把一切抛之脑后顺从欲望和本心。

安静的一刻后,严峫凑到江停耳边轻轻道:“你说啊,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江停总觉得这人说这话时夹着几分狡黠讨赏的劲儿,可“我这么喜欢你”这几个字,却在江停的心湖上彻底无声地炸开了。

终于,江停的心底认清了这个事实——那条弦到底迈不回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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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编自《破云》原文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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